1樓:裴家之子
兩個要點:手法與意境
中國山水畫是中國人情思中最為厚重的沉澱。遊山玩水的大陸文化意識,以山為德、水為性的內在修為意識,咫尺天涯的視錯覺意識,一直成為山水畫演繹的中軸主線。從山水畫中,我們可以集中體味中國畫的意境、格調、氣韻和色調。
再沒有那一個畫科能向山水畫那樣給國人以更多的情感。若說與他人談經辯道,山水畫便是民族的底蘊、古典的底氣、我的影象、人的性情。
中國山水畫較之西方風景畫,起碼早了2023年。它所呈相的圖義,實際上是一部中國思想史。早在7000多年以前,先古的覺醒便以圖案方式紀錄下來。
新石器的河姆渡文化,已用線刻表達著觀念性文化的內涵,定居的農耕文明起源,不僅讓人認知了工具美,亦讓人於器之上認知了形上美。藝術不但是一種征服自然的想象,還是一種征服自然想象的象徵。先古與自然一開始便用藝術的方式對活,邏輯的發現與藝術的鑑賞推演著人們的雙眼,讓一個天人合一的中國圖式由混頓而至清晰。
自仰韶文化起,人與自然的關係便具有了象徵性。在幾何裝飾的手法中,對稱、運動等構成概念己明顯地運用於時空的表現之中。特別讓人感動的是《稷神祟拜圖》。
在以農立國的背景上,祭祀稷神一直成風。而這幅圖中的禾、田、人的關係傳達了先祖對生命意義的一種素樸理解。在沉澱了人與動物、植物的自然關係認知的基礎上,社會意識又成為最為關鍵的文明起源。
滄源文化的《村落圖》,用巖畫形式記述了人類對農耕定居的「家」的理解。這幅畫最有視覺趣味的是以村落為中心的道路關聯,以及押俘、趕畜、祭天、跳神等場面圍繞正面中心的梯度延深,平面中的深度己在這幅畫中得到有力的體現。人與自然的關係,人與社會的關係,就這樣拌隨著藝術的看,不斷地深化與發展。
到了秦漢時期,描繪勞動生活的場面,由鄉土而至皇權,殿堂宮室的壁畫成為時代的主流。這種以宮室喻家室的認信取向,使中國美術擺脫了原始形態。統治階級士大夫文化開始占主導地位。
士者文化實現了與鄉土文化的分離。對於山水畫而言,這一分離是深刻的。若我們認真研究一下曲阜石刻的《庭院圖》,就會被其視錯覺創意震撼。
這是兩種視覺衝突的藝術:在滿足正面的平視前題下,建築物的平移重迭與傾斜重迭構成了矛盾的主要方面,兩種不同透視法則所致生的力的碰撞,使畫面具有了超現實的立體感。有趣的是,先賢的藝術家一開始便使用了縱橫平移重迭、視線具有深度卻不消失的重迭透視法則,而且在複合視域中能將正面與傾斜兩種透視法則藝術的衝突起來。
應該說這一法則較之當今的西方立體派早了近兩千年。正如本書一再所講的,祖先的聰慧絕非三言兩語可以道白,只要我們認真地憑藉科學的雙眼走入先賢的思想,我們一定會發現經學方式能告知我們的更多更多。
這種用視覺形式衝突所構成的藝術感動,在石刻畫的《春雨圖》、畫像磚的《宅門圖》、《收穫戈射圖》等等古遠經典中可以得到更為豐富的體驗。一個十分明顯的指向是,隨著人與自然、社會的認識關係的深入,人們看的方式也發生了變化,由觀念為象、裝飾為用、幾何為圖的原始圖式,演化為意志為象、生活為用、境界為圖的古典圖式。這一看的歷程,認信的積澱,山水畫構成要素的萌芽集合,都為山水畫的問世奠定了基礎。
從個體生命的角度體驗天地宇宙的永恆,體味人在此中的自由,是魏晉山水詩的開啟。謝靈運的意義就是在文的自覺時注重形的依託,從哲學的本體論出發,追求玄遠的神超理得。真正代表中國山水情懷的是陶潛。
陶詩是超越玄言的哲學深刻,它沒有放棄玄言詩的宇宙本體和生命本體的體悟,並通過某種特定的媒介去捕捉和體現這種體悟的本質和意義,把它們變成一種可觸知的東西。一個有藝術的創意,就是將親身體驗到的無形結構找到形狀。山水草木在陶詩中是真意深情,是體現中國精神的哲學,是超然事外,是平淡中和。
顧凱之《洛神賦圖》區域性 現今,用「確立」二字來正名山水畫的眾說是顧凱之的《洛神賦圖》和《女史箴圖》。在這類摹本的分析中,我們可以看到峰、石、雲、水、樹的複雜表現。這位「發前人所未發,開後人之師承」的藝術家,第一次將山水搬上了中國美術的表現舞臺,他的《畫雲臺山記》可算山水畫論的開山之作。
雖然文題中心是趙升捨命從師的故事,但其環境刻劃部分卻成為中國山水畫的後來觀照。
這一模板作用的確立,主要源於以下幾點:
a . 山有受光面、背影,水有倒影,祥雲可成為東與西的重要觀照,水天的「空青」可托出有太陽的天氣。
b . 按照東西的順序排置遠近山峰,營造一個高峻險絕的境地。
c . 中段佈局主要講求取勢的「對峙」,具有相對意義。
d . 東、西、中三段山要用「緊湊性」將長卷關聯起來。在山的三分之一以上部位,做清氣使之分為兩重。
顧氏的理論之所以重要,在於他提出了行雲流水的線性形狀,鳥瞰呼應的重迭形式,三段山、三分位的空間模式。
被稱為中國第一篇山水畫論的是宋宗炳的《山水畫序》。宗氏提出了著名的透視法則:「豎畫三寸,當千刃之高;橫墨數尺,體百里之遠」。
與宗氏同代的王微,亦是縱情丘壑的人物,他在《敘畫》中提出了「望秋雲,神飛場;臨春風,思浩蕩」的怡情說,和「一管之筆,擬太虛之體;以判軀之狀,盡寸眸之明」的尺幅千里說。可以講,至魏晉以降,中國山水畫的遠取其勢、近取其質的核心認信已確立了邏輯起點,而空間視覺原則也得以邏輯的深化。